序曲

    孑身流落异域关,

    善恶因果在心尖。

    不求青史誊名录,

    俯仰无愧天地间。

    两个衣不蔽体,破破烂烂,浑身血迹斑斑的孩子,凄惨的趴在龙城城外一条青石大道与山路的岔口处,男孩很瘦弱,女孩更是一把柴骨,他们是用爬的,两双小手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痕,血肉模糊。

    他们颤抖着,交替的伸出手,死死的抠住青石石缝,死死的攥住路边的荒草,倾尽全力的向山路那边挪动着他们几近破碎的身体。

    这两个可怜的孩子爬过的青石道上,斑斑点点鲜红的血迹,宛如给这座古老的城池抹上了最哀伤的颜色,宛如是这座古老的城市最疯狂的祭祀,乍眼无比。

    在他们身后几米远,两个头罩黑纱,围着灰色披肩的彪形大汉正在挥舞着手中的长鞭,没有一丝怜悯,没有一丝同情,反而憎恶的怒骂着,嫌恶的诅咒着,不停的抽打着他们,驱赶着他们。

    随着大汉的手起鞭落,这两个可怜的孩子衣衫更碎,伤势更重,滴血更多,令人不忍目睹。

    每当鞭子落下,稍大一点的男孩总是用自己的后背护住身下的女孩,宛如护住的是他生命的全部,是他活下去唯一的希望。

    每一次长鞭抽在他身上,那男孩一阵的颤栗,却绝不塌腰,也不吭声。

    而女孩也一样的坚韧,她的一条小腿已经彻底的折了,脚面朝上,异样的扭曲着,鲜血不停的淌着,她的生命正在点点滴滴的流逝。

    远处,不少来来往往的当地居民,初时还探头探脑,三三两两的围观。

    可突然又像现了什么,或是知道了怎么回事,个个都面色苍白,惊慌失措的夺路而逃,仿佛怕感染瘟疫一般,避之不及啊!

    后来的不明情况的居民,朝这边冒然的看了几眼,也同样大惊失色,纷纷掩面唾弃,叫苦不迭。

    一个头顶陶罐,额头点着吉祥痣,身穿一套黄色旁遮比的赤足妇女,领着一个蹦蹦跳跳,梳着髫子的小女孩,在青石大道另一面的山路上,缓步向这边走来。

    那小女孩现了这边的惨剧,不明所以的惊骇的紧拽妈妈的裙角,往后直躲。

    妇女这才偏过头来,看到了这世间任何一个母亲都会为之心碎,哭泣,悲痛欲绝的场面。

    可她仅仅一愣之后,便立即转身,用身体挡住了自己的孩子,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,口中念叨道:“佛陀慈悲,宽恕我与女儿不慎妄看暴恶之旃陀罗,归家必净眼,净衣,净体,斋戒足月,以清洗今日之罪。”

    她一把拉倒女儿,一同伏地叩拜,接着弃了陶罐,沿原路飞奔而逝。

    鞭子还在不停的飞舞,这两个可怜的孩子,尽管不肯屈服,尽管没有放弃,尽管还在用稚嫩的双手撑起着生命的奇迹,尽管还在用羸弱的身躯传递着世间的真情。

    可鲜血终会流尽,可生机终会湮灭……。

    谁来阻止这悲剧的上演?

    谁来判定这人间的善恶?

    谁来让鲜血不再流淌?

    谁来让生命继续留存?

    谁又来留住这薪火相传,感天动地的真情?

    青石大道遥远的那头,六个人影正在向龙城行进,一切已经生的,一切正在生的,一切将要生的,似乎早已被注定,又似曾经预演?

    (一)怒海求生

    载浮载沉,随波逐流,连一根手指都无法稍动。迷惘中,我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。

    但间或呛进嘴里的一口口咸咸的海水,让我明白了自己的处境。茫茫怒海,我如一束无根无蒂的浮萍,生死早就由不得我了。

    这一刻,我的身体多处骨折,脏藏损毁严重,经脉支离破碎,灵力几近枯竭,道基崩塌在即,生命更是岌岌可危,可我的精神力量无比的清醒,对内外了如指掌,却只能无助的旁观。

    看着自己的生机一点点的流逝,看着自己的躯壳就要如败絮一般化作这浩渺怒海的一抹微尘,这样的死法,是一种折磨,是一种莫大的痛苦。

    我有点憎恨自己的精神力量,它冷漠的包容着我的灵魂和精神印记,似乎随时可以脱离宿体,无一丝留恋。

    我有所感悟,它可以像小沙那样以能量的方式,独立存活于天地间。可对我来说,那没有任何的意义,无形无体,即便永恒于天地,也生不如死啊!

    忽然,我心中一动:“对了,小沙,它还在啊!”

    与其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,还不如让一切回归源头,把小沙馈赠给我的全部归还,该毁灭的毁灭,该存在的存在,也算不枉我们缘份一场。

    意识海的深处,我唤醒了仍在沉睡的小沙。

    “北星,找我有什么事……,啊!你…你怎么弄成了这样?我感觉到你心中有无尽的哀伤和萌生的死志,断断不可啊!”

    “小沙,我的朋友,我没有办法完成对你的承诺,要和你说诀别了,取走你曾给我的一切,回到你熟悉的地方,去守候你真正的命运吧!”

    “胡说,北星,你体内蕴藏着天地本源至贵的力量,谁也无法毁灭,你可不要轻易放弃啊!”

    “小沙,你应该清楚我的状况,还说什么狗屁至贵,那只是一个骗人的鬼把戏而已。”

    静寂,冰冷的静寂,小沙沉默了。它应该是听懂了我的意思,去拿回原本属于它的一切。

    我的嘴角微微抽*动,泛起了一丝嘲讽的苦笑,就这样走了,尽管遗憾,到也干干净净。

    就当我无思无忆的等待那最后时刻降临的时候,小沙的声音却再次响起。

    “北星,你太弱小了,有许多事你根本不懂。人类是这片天地间最有灵性的动物不假,人类也的确创造了无数的奇迹,这不可抹杀。但你们不知惜福,骄横狂妄,贪得无厌,把自己当成了万能的主宰,夜郎自大,实则愚蠢至极。殊不知这世间还有许许多多更强大的存在不为人知,它们才是掌控万物出生、成长、衰老、死亡的本源,诸如一草一木,一石一山;诸如溪水河流和这暴虐的怒海;诸如我,所有存在的背后都有无比深刻的至理,都有无比深邃的涵义,都有复杂的因果关系,都必须遵从宇宙繁衍生息的生存法则与覆灭万物的消亡法则。”

    “呵呵,生存消亡法则,又是强权口中的垃圾。”

    “强权!那是什么?”小沙的疑问令我的嘴角再次抽*动,幡然醒悟到它终究只是一股能量,怎么会明白“强权”这个阴险的东西背后所代表的罪恶。

    “强权就是你说的混蛋主宰,就是不仁的天道,就是该死的命数,就是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。”

    “北星,你太偏执了,你说的那些只是你们人类自己揣测、杜撰和制定出来的片面之词,一厢情愿而已,与事实并不相符。我说的法则,是宇宙内在恒常的规律,岂是你们区区人类可以参透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又如何,一样有山崩海啸,风灾火患,一样有生灵涂炭,浩劫临头!”

    “北星,人类跟广袤无垠的宇宙相比,微不足道。你们所谓的那些强大的人,那些强大的灵能、异类,还有那些与天地同在的山川、河流,同样也是渺小的。而所有的一切,存在与否,都取决于宇宙内在规律运行的需求。覆巢之下岂有完卵,如果有一天,咱们共同的家园,这颗星都不在了,那之前提及的种种强大,都将化为飞灰,倒也算是恒在了。而你们人类之间的烽烟四起,烧杀抢掠,追名逐利,恩恩怨怨,将成为子虚乌有的一段最恶俗的笑谈,毫无意义。原本我也不懂,甚至一度为所欲为,狂妄的以为天老大,地老二,我老三哪!简直不知死活。”

    “毫无意义,是啊!我也觉得没意思透顶,那你说,什么才有意义?”

    “世间万物皆有寿数,物壮则老乃宇宙不变的法则。你们人类那些所谓破碎虚空的神人,无非是在另一度空间卑微的活着,得延寿命万年而已,想如天地般亿万年恒在,纯属痴心妄想。所以人类的繁衍生息才最重要,弃‘小爱’而求‘大爱’,弃人间的小恩小怨,而求万物生灵的大同,教会你的后人善待这片天空,善待这方沃土吧!不要干那些杀鸡取卵,涸泽而渔的事;不要掏空大自然的脏藏;不要违背宇宙运行规律,否则定遭天谴,最终承受所有果报的,必然是这颗星,咱们的家园啊!”

    “呵呵,那岂不是人为刀俎,我为鱼肉?”

    “不错,大自然的恩赏是有条件的,它的付出与索取是对等的,就像你们人类常说的,什么你敬我一尺,我敬你一丈之类的。”

    一阵无言的沉默和思考过后,我叹息了一声,漠然的说道:“懂得这些还有什么用,我就要如你戏说般的恒在了,身化飞灰,与天地俱。”

    “呵呵,北星,不要妄自菲薄了,先说说如何脱离苦海才是正事。”

    “脱离苦海?我倒是想啊!可惜,我已经回天乏术了。”

    “北星,在我们能量的世界中,是没有灵力和精神力量之分的,能量无处不在,奇凶绝险之地更厚。好了,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,接下来就看你的了。不要总打扰我静修,别忘了你的承诺。”

    “小沙,小沙,你先别走……。”

    茫茫怒海之上,除了浪涛的声音,我心灵的呼唤,再没有其他的回应。

    这个不讲究的小沙,怎么跟我的金丹一样,不到生死关头,它……,等等,金丹,对啊!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。不过奇怪的是,这回它怎么没有像以往那样回流灵力,否则就是情况再糟,也不至于危及生死啊!

    难道真的如小沙说的那样,付出与索取是对等的,这段时间我接连受伤,除了境界有所提升之外,灵力基本上处于透支的状态,金丹不愿意再无偿的提供支援了。真***见了鬼了,这还是不是我的金丹,简直是个疯子。

    实际上不怪北星埋怨,他的金丹的确抠门。然而此金丹非彼金丹,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,没有可比性。北星的金丹是个浩瀚的工程,单靠他一个人静修,十万年也难成大器,那是人可望而难及的啊!“鬼沙眼”中,在小沙的帮助下,它完成了最初的微构,略显雏形。接下来,北星坎坷不断,每一次都是他的金丹反哺回流,才让他涉险过关。可这次不同,北星的伤实在是太重了,金丹好不容易支起的框架,宛如大厦将倾,崩塌在即啊!一旦北星的金丹破碎,他便在劫难逃,身体必化飞灰,而灵魂和精神印记能否以精神能量的方式留下,只有老天才会知道。

    “在能量的世界中,没有灵力和精神力量之分,能量无处不在,奇凶绝险之地更厚。”

    我反复的在琢磨小沙这句话的含义,后半句我是有言权的,“不归流”中的一幕,验证了这一点。

    可前半句我并不明白,灵力和精神力量有什么关系,难道能互相转换不成?

    “互换!”

    我的脑海中遽然一声炸响,震的我头晕目眩,激动的我心跳狂快,口中一阵的涩干。

    我想起了《芥虚典》第一层随心所欲的二十四字真言:“幻化无象,行迹可藏,吞虚蹈实,光暗同一,芥虚可逆,随心所欲。”

    “吞虚蹈实,吞虚蹈实啊!”

    就是它,虚为精神力量,实为灵力,二者并非独立存在,而是可以互换的。

    我按捺住心中的惊喜,但问题也随之而来,怎样才能加以互换哪?精神力量和灵力各有各的运行路线,从来不曾交汇,是不是要把精神力量以灵力的方式在奇经八脉中流转,储存于金丹啊!然后再看看有何后续变化。不过以自己金丹一向抠门的特质,不会是有去无回吧!我这心里嗵嗵乱跳,还真有点含糊。

    转念一想,事已至此,别无选择,死马权当活马医,拼命罢了。

    说做就做,我缓缓控制着精神力量游走于自己早已破碎不堪的奇经八脉,一股清凉的感觉涌上心头,令我几乎舒服的哼出声来。

    那股清凉不停的滋润着我的身体,虽然无法让伤势有所起色,却也有一定的温养之功啊!

    “怎么了,我的金丹怎么了?”

    我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,声音嘶哑,纤细的有些可怕。

    曾经那纯粹的让人心神摇曳,激动莫名的感觉,不复存在了;曾经那云雾缭绕,那耀眼夺目的光点,不复存在了;曾经那如旭日东升,霞光万丈的金丹,已经枯萎的毫无光芒可言,它下方流淌的那几条椭圆形的光带,更是烂若残絮,破败不堪。

    我的精神力量流淌至此,突然生剧烈的震动,如脱缰野马一样,挣脱了我的控制,汹涌的扑向金丹,猝不及防,吓的我失声惊呼。

    这是它第二次违背了我的意志,星空那晚让我获益良多,可不知道这次等待我的又将会是什么。

    干枯的河床,终于迎来润物的柔水,它缝补着因大地干旱而满身皴裂的创口,温养着即将流逝的生机。

    然而正当我信心重燃的时候,却悲哀的现,我的精神力量正在飞的锐减,就像不断渗入河床缝隙中的水,无形无影,再也无法回头了。

    看来只是空欢喜一场,小沙还是说对了一句话,我的存在的确是一段具有讽刺意义的恶俗笑话。

    俯瞰茫茫怒海,碧波如幽,浪诡如丘,一只只低空翱翔的鸥兽不时掠过海面,划出了一条条白色的水线,衔飞了如梭的游鱼,转瞬就消失在视线之外,了无踪影。

    天还是那么蓝,水还是那么碧。

    那是什么,海水中居然有一颗璀璨耀眼的亮星,迸射着万丈光芒,令人不敢直视…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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